下半年如何把握“稳”与“进”
编者按 行至半山不停步，船到中流更奋楫。继7月30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对下半年经济工作作出一系列重要部署后，7月31日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强调，要锚定全年发展目标任务，加力提升宏观政策效能，持续攻坚破解难题，下更大力气抓好党中央决策部署的贯彻落实。近期，国家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财政部、中国人民银行、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中国证监会等多部门召开年中会议，围绕各自领域作出具体部署。下半年经济工作有哪些重点？如何着力抓好“四稳”？对此，中国经济时报邀请知名智库专家深入解读、把脉献策。
核心观点
推进我国资本市场改革开放和平稳健康发展是当前迫切任务。第一，加快完善基础性制度，激发多层次资本市场活力。第二，推动上市公司提升投资价值，夯实资本市场回稳向好的微观基础。第三，着力优化“长钱长投”市场生态，打造长期资金“愿意来、留得住”的基础投资环境。第四，稳步推进高水平制度型开放，扩大外资增持中国资产的渠道。
近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强调“增强国内资本市场的吸引力和包容性，巩固资本市场回稳向好势头”，对进一步深化资本市场改革作出再部署、再要求，为下一阶段资本市场改革发展明确了方向和重点。
积极稳定资本市场效果明显
近一年来，党中央、国务院将稳定资本市场作为宏观调控的重要内容，标本兼治、综合施策，努力提振资本市场，增强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性，我国资本市场呈现回稳向好发展势头。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提出要“健全投资和融资相协调的资本市场功能，防风险、强监管，促进资本市场健康稳定发展”。2024年7月30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强调“统筹防风险、强监管、促发展，提振投资者信心，提升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性”。2024年9月26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要努力提振资本市场，大力引导中长期资金入市”。随后，国家果断部署一揽子增量政策，中国人民银行首次创设了支持资本市场稳定发展的两项货币政策工具（证券、基金、保险公司互换便利和股票回购、增持专项再贷款），加大推动中长期资金入市的力度，提高各类长期资金参与资本市场的积极性和稳定性，资本市场信心获得提振，市场成交规模大幅增长，市场指数大幅攀升，稳定股市初见成效。
2024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稳住楼市股市”“深化资本市场投融资综合改革，打通中长期资金入市卡点堵点，增强资本市场制度的包容性、适应性”。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首次将稳住楼市股市写进总体要求，提出“深化资本市场投融资综合改革，大力推动中长期资金入市，加强战略性力量储备和稳市机制建设”。2025年4月25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再次强调“持续稳定和活跃资本市场”。这一系列改革措施充分反映了党中央、国务院对提振和活跃资本市场的决心。今年以来，多部门迅速行动，从政策对冲、资金对冲、预期对冲等方面打出一揽子稳市“组合拳”，合力建立健全常态化稳市机制，全力维护资本市场稳定运行。推动中长期资金入市、公募基金改革、科创板“1+6”政策措施、上市公司并购重组等一批标志性改革取得突破；强化监管“长牙带刺”、有棱有角，从严打击财务造假、操纵市场、内幕交易等严重违法违规行为。
在一系列政策举措的推动下，我国资本市场经受住了美国“对等关税”等超预期的外部冲击，市场信心得到有效提振，投资者情绪逐步回暖，中国资产吸引力持续提升，市场韧性明显增强，回稳向好的态势不断巩固。截至2025年7月30日，上证综指成功突破3600点大关，收于3615点，较年初上涨7.9%。一方面，A股市场交投活跃、投融资功能增强。上半年，A股筹资金额约为6541亿元，是去年同期的4.3倍；沪深两大主板成交额达到98.66万亿元，同比增长44%。7月下旬以来，A股市场单日成交额围绕1.8万亿元的中枢震荡，市场交易活跃。另一方面，科技成长板块受青睐。上半年，通讯服务、医疗保健以及材料行业板块表现亮眼，分别上涨9.04%、8.25%和9.24%。随着美元资产不确定性加强，全球资金对于非美资产配置需求增强，尤其是当前人民币在全球贸易战中保持韧性，有效支撑了外资增持中国股票的信心。国际知名独立资产管理公司景顺近日发布的报告显示，在全球141家主权投资机构中，高达59%的受访者将中国列为“首要优先”或“比较优先”市场。国家外汇管理局统计数据显示，2025年上半年，外资净增持中国股票和基金101亿美元，其中5—6月单月净流入飙升至188亿美元，创三年峰值。当前A股总市值已突破百万亿元大关，市场规模持续扩张，两融余额规模整体也在持续攀升。截至2025年8月5日，A股市场两融余额突破2万亿元，创出2015年7月1日之后最近十年以来新高。
巩固资本市场回稳向好势头
今后和未来一段时间，我国资本市场内外部环境仍然错综复杂，困难和挑战不少。一方面，国际经济环境严峻复杂，不确定性风险因素显著增多；另一方面，国内经济正处于发展方式转变、经济结构优化、增长动力转换的攻坚时期，内需不振、预期偏弱等矛盾风险相互交织、叠加共振。市场稳定是发挥资本市场功能的基础和前提，也是稳定宏观经济预期的重要一环，因此，需要把资本市场稳定运行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着力稳信心、稳市场、稳功能。尽管巩固资本市场回稳向好势头任务艰巨，但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确定性、宏观政策预期的确定性、中国资产估值修复的确定性等为保持市场平稳健康运行提供了基础和条件。
与此同时，当前全球科技创新进入空前密集活跃的时期，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重构全球创新版图、重塑全球经济结构，世界各国围绕科技制高点的竞争空前激烈。急需我国资本市场通过增强吸引力和包容性来承接经济转型、发展新质生产力的资本需求。长期以来，我国资本市场基础制度设计缺乏弹性，市场覆盖面窄、包容性差，对新兴商业模式、新兴盈利模式的初创公司和成熟型公司的上市接纳程度低，资本市场支持创新的作用未能充分发挥。例如，引领新商业模式和数字技术的国内互联网平台企业阿里巴巴、腾讯、京东、百度、小米、美团、网易、拼多多等均在海外资本市场上市。在过去20年中，美国股票市场之所以能够保持长期牛市，一直引领世界科技创新的潮流，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美国资本市场的上市公司结构发生重大变化，市值最大的公司由原来的大型商业银行、石油公司占主导地位，转变为现在的以英伟达（Nvidia）、Meta、苹果（Apple）、微软（Microsoft）、谷歌（Google）、亚马逊（Amazon）、特斯拉（Tesla）等为代表的高成长性科技公司为主。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大大加快了5G、物联网、人工智能、边缘计算、自动驾驶等技术的发展，催生互联网、工具软件、智能手机、电子商务、社交媒体、云计算等一大批新型行业和企业巨头，而这类企业大都得到了美国资本市场的大力支持。我国资本市场发展未能抢占引领科技创新、促进科技和资本融合、加速创新资本形成的先机，在服务实体经济、服务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方面一定程度上落后于发达国家资本市场的发展水平。
科技创新企业具有轻资产、高投入、长周期、高度不确定性、高风险性等特征，构建适配科技创新规律的新型制度体系，不断突破传统的估值、上市标准，提升基础制度的吸引力和包容性，加大对符合国家战略、有助于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的“硬科技”企业上市的支持力度，让资本市场股权融资所具有的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独特机制，成为支持科技创新的“孵化器”“助推器”。实现传统产业与新技术、新产业（300832）、新业态、新模式的深度融合，促进各类先进生产要素向发展新质生产力集聚，已经成为下一步我国资本市场改革开放和平稳健康发展的迫切任务。
第一，加快完善基础性制度，激发多层次资本市场活力。一是深化发行制度改革，完善以信息披露为核心的上市发行制度。扩大对在审企业和中介机构的现场监管覆盖面，强化上市发行全链条责任，重点要压实发行人的信息披露第一责任和中介机构的“看门人”责任。二是优化和严格执行上市公司退市和转板制度。在公司退市标准的界定方面，探索构建涵盖财务指标类、交易指标类、规范运作类和违法违规类等在内的多指标退市制度，同时引导地方政府改变政绩观，主动顺应退市趋势。三是完善投资者权益的法治保障机制。要增强上市公司信息透明性和可比性，进一步加强以投资者需求为导向的信息披露。要完善维权机制，推动代表人诉讼常态化发展、进一步优化股东代位诉讼制度。要建立投资者教育体系，着力提升投资者教育工作质效，培育投资者依法理性维权的意识。
第二，推动上市公司提升投资价值，夯实资本市场回稳向好的微观基础。上市公司是资本市场的基石，上市公司业绩和成长性是投资者在资本市场上进行价值投资的“风向标”，关乎资本市场稳定性、吸引力。因此提高上市公司的质量和投资价值，是减少资本市场波动、巩固资本市场回稳向好势头的关键。提高上市公司质量，必须严把上市入口关与退市出口关，强化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监管，提高信息透明度，严厉打击大股东、实际控制人的各种违法违规行为，引导上市公司做强做优主业。一方面，要通过并购重组、破产重整和退市等机制，促进上市公司优胜劣汰，提高上市公司的质量和发展动能；另一方面，要进一步完善分红、回购、股东增持等制度，激发上市公司等经营主体稳定市场的内生动力。
第三，着力优化“长钱长投”市场生态，打造长期资金“愿意来、留得住”的基础投资环境。长期资金通常具备资金来源稳定性高、规模体量庞大、使用周期长、风险偏好低等特征，为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注入“源头活水”，既是资本市场发展的“助推器”，也是资本市场发展的“稳定器”和“压舱石”。因此，长期资金“愿意来、留得住”是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标志。通过深化资本市场投融资综合改革，我国适配长期投资的基础制度和支持“长钱长投”的政策体系日臻完善，建立培育长期投资的市场生态已初见成效。未来坚持稳中求进总基调，实施好逆周期市场调节，要着力推动“长钱长投”相关方案有效落地，推进各类投资机构优化激励约束机制、实施长周期考核，继续打通中长期资金入市堵点痛点，拓宽长钱入市通道，丰富适合长钱投资的品种。
第四，稳步推进高水平制度型开放，扩大外资增持中国资产的渠道。我国资本市场对外开放的重要目的之一，是通过引入境外机构投资者优化我国资本市场投资者结构，改变我国资本市场长期存在的过度投机现象，形成长期投资、价值投资的理念和文化。实践证明，绝大部分外资机构信奉长期投资和价值投资的理念，长期看好中国经济发展前景，愿意进入我国境内股票市场长期配置A股资产。我国资本市场在开放中成长，也必将在进一步扩大开放中壮大。在坚持统筹资本市场开放和安全的前提下，要进一步扩大我国资本市场制度型开放，拓展优化资本市场跨境互联互通机制，放宽投资限制，简化审批条件，提升境外投资者投资于境内市场的便利性和自由度，吸引更多的国际资本投资中国资本市场、配置中国资产，拓宽我国资本市场长期资金来源的渠道。支持外资机构和产品准入。支持更多外资机构来华投资展业，并支持更多符合条件的内地机构走出去开展跨境业务。推动市场、机构、产品全方位的制度型开放，努力实现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相通相容，打造透明稳定可预期的制度环境。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金融系主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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